久违的中忍考试 - 10
鸣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水汽和灰尘让他的鼻子有点发痒，鸣人腾出手，用弯曲的指节揉了揉鼻尖。
“那么现在呢，大家都过去了，你要怎么办？”站在旁边，还没到自己肩膀高的源叶抱着手臂抬起视线看他。鸣人望着小家伙一脸耍帅的表情，突然很好奇十三岁的佐助看起来是不是也这么臭屁。“还真是像他呢……”鸣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对方马上就不高兴地别过了头。
源叶所说的情况，当然就是他们现在正在对付的这个陷阱。用鸣人的影分身尝试了好几条路线之后，这条算是他选出来的，不太难办的一个。凭着印象走到陷阱旁边之后，鸣人探出身子用脚底试了试地面，地面马上如他预料的那样陷下去。“大家听好，这里到那边的地只要一踩上去就会陷下去的。”鸣人回过头对身后的队友们说着，尽量没让还倚在自己肩头上的脑袋滑下去。没错，被雷遁击中的13号汤忍虽然受了伤，却出奇地没有被迷宫里的木遁回收，在那之后一路上鸣人都把他背在自己身后，现在源叶指出的当然也就是这个问题。
要从这段沼泽般的路面通过的办法不是没有，甚至还有很多。在确定了墙壁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之后，几个有信心在脚底聚集查克拉，并且有能力走完这段距离的家伙就从墙壁上通过了。而另外的几个，则是踩着3号在墙上固定的苦无跑了过去。现在源叶会这么问他，显然是因为他背后还有个看起来很累赘的家伙。
“啊，你不用担心我。”鸣人将竖起的大拇指指向自己，“这点困难是没法难住我的。”
源叶挑起一边的眉毛，表情显然有些怀疑。
“快点过去吧，考试是有时间限制的呢。而且，你难道不想成为第一批到终点的吗？”鸣人咧开嘴笑起来，一只脚已经踏到了地面上。
“喂！你在干什么啊？”源叶猛地大叫起来，看他长长伸出手臂的样子，大概是想扑过来吧，可是动作却做了一半就停下来。
“唔？”鸣人回过头，等着源叶把话说完。
“那……那里不是……”
还真难得啊。这个自大的小鬼也会有讲话吞吞吐吐的时候。鸣人歪过脑袋，顺便调整了一下身后那家伙的重心。
“你这家伙……不是说那里的地面会像沼泽一样下陷吗？”源叶举起拳头问道。
“是啊。”鸣人点点头。为了让大家不要误踩，鸣人还特意在起点上划了条刻痕出来。“啊，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陷下去吧？”鸣人转过身抬起一只脚，一边的肩膀沉下去的时候，站在对面的源叶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只要找到合适的查克拉量，就可以直接从这里走过去了。就跟在水面上行走一样嘛。”
源叶的表情突然有点僵。鸣人原本还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等了一会儿之后对方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鸣人也就只好噘着嘴继续往前。源叶这家伙，从刚才起就一直怪怪的了。
* * * * * * * * *
兜从房间里召集来的所谓“最强”的队伍本来就不能算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伙伴，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关系闹僵成这样，真不知道该说是这个方案的破绽还是仅仅只是不走运而已。不过兜的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微笑，要说他是神经大条没有意识到气氛的紧张，香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要是他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大蛇丸大人身边那么多年，更不要说第四次忍界大战都或多或少是他造成的。能解释他现在这种气定神闲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这种状况正是他想要的。
走在前面的兜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般地回过头，还歪着脑袋朝她扬了扬嘴角。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让自己配合他行事吧？香燐暗暗咂了咂嘴，从以前开始她不喜欢这家伙就是因为这一点，明明自己没有干什么却好像被完完全全地看穿了，再有就是，即使他并没有干什么，却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我累了，”兜突然停下脚步宣布道，“我们能停下来休息一下吗？”
“又要休息吗？！”队伍最前的云忍不满地回头，即使不用感知他体内的查克拉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愤怒来。被安排在队伍最前当然是因为他理应是队伍里最强的那个，无论是身体的反应速度还是遇到紧急情况的应变能力，他的实力都是不俗的，查克拉量在他们现有的队伍里也能排在头几名。当然是在不算进兜的情况下。愤怒让他体内查克拉的流动速度加快了些，如果是在平时，香燐绝对会以为他想要攻击兜了。不过，即使是愤怒也没能让他的查克拉变得更有趣，相反，被怒气刺激到的查克拉在兜的面前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说起来兜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没走多久就说要休息，这一个小时还休息得尤其频繁。明明是要跟时间赛跑的考试，他却毫不在意地坐在岔路口上让整支队伍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组的考生从眼前走过。所以，虽然有兜的地图和香燐的感知能力，他们这支队伍的进度仍旧不能算快。加上充满雾气的天空和高耸的墙壁的缘故，在迷宫里走着走着就会丧失辨别时间的能力，看着其他考生一批批从眼前走过只会加剧心中的焦躁。
尽管问出口的话是商量的语气，兜却不管不顾地率先坐了下来。墙壁的凹陷正好像一个小小的屏风一样把他包裹起来，从他把手伸进袖子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又要看地图了吧？香燐移开视线，开始打量四周。意识到了兜的举动的显然不止香燐一个人，他们之中的几个自然也和香燐一样主动了避开视线，找到靠墙的地方坐下来休息，而那几个对兜不满的家伙也并不掩饰脸上的嫌恶，盯着地图的背面不放。
香燐侧过身挪动脚步，也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
“可恶，要这样等到什么时候？”一直没有坐下身子的云忍不忿地转身，和他同村的考生立刻追了上去。“嗯？放心吧，我不是想要脱离队伍，但是就这么坐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吧。”原本试图劝阻他的忍者和身后其他几个忍者说明了意图之后，立刻就有好几个考生提出要和他们一起探路。不用说，即使这些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应该也已经对他们的进度很是不满了吧？原本以为队伍里有掌握了地图的忍者和感知忍者，这一队的进度应该是最快的，可是兜却像是有意识地在拖延时间。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也许进度更快的队伍更容易受到机关的袭击？不对，无论先后，那些机关都是会发动的。香燐皱起眉头。等一下，说到底，兜根本就没有通过中忍考试的必要。他的实力早就在上忍之上了，而且虽然他出身木叶，到现在还能算作木叶的下忍，但事实上，这场考试对他来讲根本没有意义……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想通过这场考试？把这些人叫来组队，只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趁机减少通过考试的人数而已？香燐下意识地摇头。不对。按照她上一次参加中忍考试的经验来看，第二轮和第一轮一样，必须得由三个班级成员共同参加才行。如果兜选择在这一轮就放弃，那么他一开始就没必要答应参加考试。所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香燐侧过头，兜仍旧坐在自己选择的角落的阴影里，除了红色斗篷的袖子还露出一角，整个人几乎都是难以看见的。还真是选了个好位置呢，这样的话，他拿出地图的时候也就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了。
香燐重新回过头坐好，耳后却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嘶嘶”的声响，与之相伴随的就是兜身上的查克拉在一瞬间的微妙变化。“这是……”刚想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兜已经从角落里出来了。
“我想和大家商量一点事情，”仍旧坐在地上，却用一只手朝剩下的人打着招呼的兜在等到大家都围聚到他身边之后重新把手塞进袖子，“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的进度会这么缓慢吧？”
诶？香燐稍稍睁大了眼睛。不是吧？自己花了这么久考虑的问题，他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香燐默默地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果然，大家也应该都是一样的想法才对。
“事实上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兜的表情柔和下去，露出了为难的笑容，“虽然我掌握着迷宫的地图，可是这里的路线非常复杂，想要像玩迷宫游戏那样找到一条路顺着走到出口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如果遇到香燐感知到的太过危险的陷阱，我们还得变更路线，那时候就又得重新规划，需要的时间当然就会久一些。”
空气中出现了尴尬的沉寂，半晌，一个岩忍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了，“我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让大家一起寻找路线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集到他身上，岩忍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然，那就意味着我们所有人都会一起看地图。我知道这对你来讲很危险，但是我们既然是同伴，就应该多信任彼此一些才对。我可以保证，即使我看了地图也绝对不会抛弃你。大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吧？”岩忍向自己周围扫视了一圈，忍者们则纷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兜的表情似乎有些动摇。大家的神情都很诚恳，应该不是在说谎才对。可是兜真的会把地图给大家看么？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其实，我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兜收起下巴，神情专注地回答道。
看吧，就知道这家伙……等等，不对。“早就有这个想法”？香燐瞪大眼睛看向兜，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里是需要香燐配合的地方吗？可是，别说暗号什么的了，兜甚至都没有看向她。
“一个人想要记住那些路线实在是太难了。”兜叹了口气垂下头。
与香燐一样，其他考生也没有料到兜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连提出建议的岩忍都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接着才两眼放光地继续开口道：“那么……”
“但是，我没法相信所有人。”兜重新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们的进度没法加快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我觉得他们之中有人想要抢我的地图。”
“抢？……”
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香燐回头看向那批人离开的方向，他们消失的时间似乎确实久了一点。再加上之前那个云忍的态度，说他有采用强硬手段的想法也不为过。大概兜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召集留下来的考生一起商量。可是在这种全程被监控的迷宫里想要实施那样的计划并不容易，大家面对的问题都是一样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谁先出手谁就会出局的。
“而且，如果必要的话，即使需要打倒我，他们也会去做的。”仿佛是听到了她的想法般地，兜补充道。
“等一等……说抢也太……再怎么说，考试也是有感知器监控的啊，如果擅自攻击其他考生的话，不是会被取消考试资格吗？”
“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啊。”兜皱起眉头，“那群人好像找到感知器的死角了。”
“什么？！”
死角？不光是正在和兜交谈着的岩忍，包括香燐在内，围坐在一起的考生全都睁大了眼睛。可是怎么可能……
“我这一路上都靠香燐帮忙才能避开那些存在感知死角的路线，我想，他们应该也早就发现了吧？但是接下来的那一个，恐怕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是这样吗？”
香燐突然意识到这个雾隐的女忍正在发问的对象竟然是自己。按照兜的说法，地图上是不会标记陷阱的，更不要说感知器的死角这种东西。可是，连香燐都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什么一路上都在靠自己避开那些地方？！香燐在余光里看了看兜的表情，这家伙，竟然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要她配合的地方了对吧？可恶的兜，竟然事先都没跟她说一声。
“啊…是啊。”香燐点点头。啊……可恶！语气太不确定了！也许她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是……要说什么才好啊？这个女忍已经开始露出怀疑的神情了……不管怎么样，得赶紧说点什么才行！“如果他们真有那个打算的话，大概一接近那里就会出手了吧？”等到话已出口，香燐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在顺着兜的逻辑说下去而已，什么死角，什么出手，这种事情根本没法确定啊！
“他们现在打着探路的名号和队伍分开，应该也是在计划这件事吧？”兜的身体前倾了一些，“如果他们出手，我会试着跟跟他们交易。我可以把地图交给他们，然后，至少请求他们放过我们。即使没有地图，自己试着走，也比被打倒失去机会要好。”
所以这就是兜的目的吗？让队伍里的考生自相残杀？这也太冒险了吧？根本没有可以让计划完美实施的保证。
“他们没法先出手的。”
是之前一直没听到过的声音。香燐和其他人一样转过了视线，说话的是一名雨忍。
“地图也好，感知忍者也好，现在都在这里不是吗？”并没有因为处在众人视线的焦点之下而怯懦，雨忍冷着脸说道，“要发现死角，也是我们先发现才对。”
“所以我们只需要先出手就好了……”
因为说话的人低着头的缘故，大家有一瞬间并没有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这句话的就是之前的岩忍。
“只要我们先出手的话……”
“可是等一下！”雾忍打断了他，“如果感知忍者在我们这边，他们怎么会知道什么地方是感知器死角的？”
香燐的心脏猛地沉下去。出现了，一旦有人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接下来只会有更多的漏洞的。
“很可惜，这件事并不一定需要感知忍者才能知道，”兜苦笑着回答，“只要从环境和地形就能判断出来了。说到底，为什么感知器一定存在死角？”
说为什么……香燐眨了眨眼睛。虽然一直都知道感知器也有它的弱点，可是要问为什么的话……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香燐只好等着兜说下去。
“如果给你足够多的弹珠，要你填满一个盒子，你能做到吗？”
“足够多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吧……”岩忍挠了挠后脑。
“你是笨蛋吗？”雾忍转过脑袋，“再多都不可能的。”
“诶？”
“弹珠和弹珠之间的缝隙，还有弹珠和盒子之间的缝隙，没有填满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说得也是……”
没有回应他们的对话，兜继续下去，“虽然这样解释并不准确，但是暂且就这么理解吧。虽然说，通常来讲，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尽力把死角控制到最小，但是还是有某些过于封闭的空间没法感知。”
“所以他们只需要找到那样的地方就好了吗？”
“就是这样。”兜点了点头。
沉默再次降临到了他们的头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所以，蒙混过去了吗？在香燐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靠近舌根的牙关已经紧咬起来。只剩一步，就只剩一步了。只要这时候再推一把，就没有人能回头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雾忍再次开口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看向她。但是，空气中萦绕着的，那种大家达成了共识的气氛却挥之不去。
就是这个！香燐低下头。
“喂喂……现在也还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出手吧……”
“你想等到被偷袭的时候再确定吗？”
“可如果我们先出手，被取消资格的会是我们吧？”
“如果是在感知器死角里的话就不会。”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才出现的理智的声音，已经没法把大家拉回来了。香燐抬起头，坐在对面的，将脸颊藏在斗篷中的兜在阴影中扬起嘴角——大家已经深陷于他所制造的漩涡了。
* * * * * * * * *
源叶有点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者说，即使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大脑也没法对现在的情况做出反应——
原本共同行进的十四名考生之中，没有被困的几乎不到一半，而剩下的一半虽然勉强躲过了陷阱的袭击，现在也已经灰头土脸，筋疲力尽了。
空气中扬起高高的尘埃，身后传来间断的咳嗽声，相互支撑着的考生们颤抖着双腿，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坐下。没错，他用了“袭击”这个词，因为这里的陷阱简直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明明已经总结了之前的教训用了最为灵活的阵型，明明有着像9号这样强大的队友，他们还是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浓雾弥漫中的情景仿佛人间地狱，被树藤缠绕着的考生无谓地挣扎着，越是挣扎就越是有更多的藤蔓蔓延上来把他们完全包覆。源叶能够逃离，完全只是出于幸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
源叶闭上眼睛，极力整理着思绪。在把那些可以称之为“惊慌”、“恐惧”的杂乱情绪猛力推开后，他几乎能听见大脑重新运转起来的声音。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他们在9号的带领下在空无一人的狭窄道路中行进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越来越高的墙壁，越来越暗的光线，还有越来越窄的空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心脏传递到骨膜的震动，紧握的拳心滑出的汗滴，因为缺氧而加速的呼吸，在经历了三个多小时接近黑夜的体验之后，突然宽敞起来的大路简直像是救赎。
情况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仔细想起来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机关差不多是在他们快要走完这条路的时候才发动起来的——同时从前后夹击过来的藤蔓让队伍两端的考生不断向中间靠拢，而等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中间，想要逃离就变得几乎不可能了。反应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树藤缠住，即使尽力用苦无去割断，也没法赶上树藤蔓延的速度。可怕的是，即便没有被第一轮打倒，离开陷阱的出路也几乎是没有的。要在飞舞着攻击考生的树藤中寻找空隙，还得保证在被困住之前就离开——源叶都不知道9号的影分身是什么时候赶到自己身边来的，更不要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时间结印。
源叶回过头，事实上到现在，他都不确定其他人是怎么逃出来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些被缠绕在树藤里的考生已经连脸都看不见了，虽然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出局了吧？
身后突然腾生起的寒意如同芒刺般击中了源叶的后背——愤怒，悔恨，不甘，这些浓重的情绪像是把空气都染成了墨色。而这泛着浓黑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接近，包围，压迫向他们——更准确地讲，是压迫向他，这个站在源叶身前的人。
在所有人都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时刻，9号一尘不染的白披风在狭小的空间里看起来就格外的刺眼。
凝聚在空气里那个无声的问题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为什么……”
不是说，用影分身可以提前知道陷阱的类型？
不是说，只要齐心协力就可以共渡难关？
可是为什么……
那句只问出一半的话没法说完，因为即使不去问，答案也就在那里。
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是不小心吗？是失误吗？是谎言吗？还是说，即使他在影分身这件事上并没有撒谎，大家也不过是一步步踏入了他的陷阱而已？整整三个小时没有遇上任何机关，因为这样就松懈了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用长时间的高压消磨人的神经，才能在支撑不住的一刻发起致命的一击？
源叶的呼吸猛地卡在了胸口，9号低着头的样子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源叶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在此刻看起来竟然是那么遥远。
“你这家伙……”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这家伙……”愤怒？憎恨？源叶低下头，没有去看说话者的脸孔。如果放任自己那样想下去，想必此刻的自己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吧。
急促没有章法的脚步，突然接近的敌意，源叶只是来得及回头而已——从眼前飞奔而过的身影让他的刘海高高地飞舞起来，泷忍黑色的长发在他的视野里不过停留了一瞬。下一刻，他的背脊就伴随着闷响撞到墙上。
“冷静点。”源叶甚至没有看清9号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就只能看到他把泷忍按在墙上的样子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攻击我，可是你难道想就这么失去考试资格吗？”
源叶睁大眼睛。9号的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镇定。
“到现在你还想抵赖吗？”大概是想要脱离9号的钳制吧，泷忍的肩膀和手臂都用力地紧绷起来，奇怪的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抵赖？”9号看起来有些吃惊，“你在说什么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还需要说什么？把我们引到这个陷阱来的人不是你吗？！”泷忍愤怒地大吼道，“从一开始我看你就觉得不对劲了，说什么所有人一起通过考试，用这样的花言巧语欺骗大家，再用些小恩惠取得大家的信任，其实都是为了这一刻吧？”
9号在泷忍的话里睁大眼睛，随后稍稍皱起了眉头。他的这个反应，就好像是直到这一刻他才考虑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一样。“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故意把大家带到这里，然后让大家被机关攻击的吗？”他这么问着的时候还眨了眨眼睛，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地，9号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我的影分身从这里路过的时候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现在这么说又有什么意义？有没有发生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吗？”站直身子的泷忍收起下巴。他应该是没有继续发动攻击的意思了，可他的话对在场的人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只要看看没有任何人上前来为9号辩解就能知道了。
确实，事到如今，即使9号这么说，也已经连验证的方法也没有了。源叶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些。会这么想，也就是自己还在期待着9号能给他们一个解释吧？明明答案都已经这么明确了，心里却还是抱着这种侥幸吗？不仅如此，这条让他们在里面转了三个小时的所谓“出路”，现在也已经被触动的机关堵死。也就是说，即使用最省时的方法退出去，也会有几个小时被白白浪费掉。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就相当于把宝贵的考试时间白白浪费了差不多一半。
“太卑鄙了。”在9号无法给出回答的时候，泷忍眯起眼睛说道，“你是在想，在第一轮考试里能解决掉多少对手就解决掉多少吧？这种程度的陷阱，就算没能困住所有人，也至少能困住一半。剩下的人，即使发现了你的阴谋也还是得从进来的路离开，那样的话就能再浪费掉三个小时。从入口到出口的距离谁都没法知道，不过考试时间总共只有十二个小时的话，浪费掉二分之一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即使接下来一帆风顺，我们也可能没办法在时限内到达终点。不是吗？”
源叶低下头，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原本还认为考试时间十二小时的设置会不会只是个麻痹考生的圈套，毕竟能够通过每轮考试的人数都是有限的，虽然他不认为在这样的考试中，考官会在最后一刻改变规则仅仅通过那些率先到达的考生，但是万一第一轮的通过顺序和第二轮的考试内容相关的话，那么先到达的考生一定更占优势。可是现在看来，十二小时的时限不仅不宽裕，甚至可以说是很紧张的。像这样的情况多遇到几次，别说到终点了，光是在死路里就会耗尽所有时间。
源叶身后，3号短促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空气里静谧得可怕，明明这里还站着这么多人，大家却好像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吧，”一直站在9号身后没有出声的10号上前一步挡在了9号前面，“他没有陷害你们的必要。”
“哼，你当然会这么说。”泷忍冷笑道，“别以为我没有注意到，你们两个应该是早就串通好的吧？还在初始房间的时候你们就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而且这一路上你们都待在一起，现在计划败露了，你就想装腔作势为他辩解吗？”
“你说什么？”10号握紧拳头上前了一步。
“重吾。”9号突然的出声停止了10号的脚步——重吾，应该是这个大个子的名字吧？被笼罩在10号身影中的泷忍已经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9号走上前去按住了重吾的肩膀，这个男人也就安静地退后了一步。
“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也许按照常理推断会得出你这样的结论也是应该的。”9号望着泷忍说道，“说话这种事，我不是很擅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但是我这个人向来是有话直说。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也不会撒谎。大家会被陷阱困住确实是因为跟着我走到了这里的缘故，如果因为这样的理由责怪我，那么我很抱歉。”
“不辩解也就是承认了吧？”泷忍的肩膀再次僵硬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考试规则，恐怕他现在就要扑上去了。“大家也听到了吧？这家伙都是有预谋的。我们都被他欺骗了！”泷忍愤怒的语调在他们的头顶旋转，因为身处在狭窄道路和机关形成的藤结之间，这颤抖又略微哽咽的嗓音便像是能够随着狭长的气流震动到耳边一样。
源叶低下头，胸腔中这股名为“失望”的感情到底从何而来呢？只不过是恰巧被分到了同一个房间的考生而已，即使上当受骗，也不过是选择轻信他人的自己太过愚蠢了而已。
“可是……他现在也在这里，不是吗？”3号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源叶回过头，这个擅长医疗忍术的云忍对于在人多的场合发出言论这件事似乎颇不擅长，在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泪水都没有擦干净。
“嗯？”泷忍皱了皱眉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如果9号他把我们引到这条路上是为了浪费我们的时间的话，那么，他自己的时间不是也一样被浪费掉了吗？”原先一直聚焦在泷忍和9号身上的视线在这会儿全部转移到了3号身上，3号缩起肩膀，但还是在大家的注视中抬起了头。
“话也不能这么说，”泷忍把身子转向3号所在的方向，“这家伙的影分身用得那么熟练，说不定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都已经不是本体了。把自己的一个影分身留下来装作和我们一起走迷宫，而真实的本体早就已经走到前头去了，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
“唔，你这么一说也确实……”9号摸着下巴点头道。
“那当然，不要以为耍这些伎俩没人会发现……你这家伙……是在小看我们吗？”泷忍猛地提高了音量。
“那么，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是本体就可以了吗？”1号突然出声问道。
对了！如果能够那么熟练地使用影分身的话，根本没必要一直待在队伍里啊！如果是有预谋地把大家带到这里，那么把本体混在影分身里离开就好了，那样的话，即使遭到攻击本体也不会受伤。虽然他之前说过，用影分身探路可以知道路径的信息，可是具体到底是以什么原理在进行，他们却都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他不会故意让本体走进死路。
“虽然影分身和分身并不一样，但是受到攻击都会消失这一点应该还是共通的吧？”泷忍转过头望向9号，“其他人攻击你的话会有被取消考试资格的危险，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攻击自己试试看，怎么样？”
说什么攻击自己……怎么会有人那样做？源叶睁大眼睛。9号身后，那个叫重吾的家伙看起来像是更加生气了。
“想要检验我是不是本体，并不是只有让我受伤这一个办法。”9号撅起嘴巴，结出了影分身的印，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突然就又多出了两个。“影分身是没法变出更多影分身的，只有本体才做得到。”
也就是说……这个确实是他的本体了。源叶心里那个沉甸甸的重量突然就放松下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他原本都不知道那份重量会出现在那里。
“啧，”泷忍用力咂了咂嘴，“我们当中没人会使用影分身，这种事情也是随你说了算吧？但是之前明明说可以避开陷阱的，却还是把我们引到了这样的地方，这件事你又该怎么解释呢？竟然说你的影分身路过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把我们都当作傻瓜了吗？”
“等等，9号说的那种情况也并不是不可能。”1号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你的影分身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9号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1号放下手臂解释道，“像这样大范围攻击的陷阱，要是只针对一个考生就太说不过去了，有可能是通过人数达到一定的数量才会发动。也许因为之前9号的影分身是一个人通过这里，陷阱并没有发动。而我们一行有十来个人，刚好完成了启动陷阱的条件。”
“怎么能这样……”3号在1号的解释中咬住下唇，“像这样两面夹击的机关，越是人多就越是难以通过吧？”
“说不定这就是考官的目的吧。”5号抱着手臂说道，“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之前遇到的某些机关只攻击队伍当中的个别人。机关肯定都是提前设置好的，可是在我们通过的时候，这些机关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有目标地进行攻击。之前我一直在想能够造成这种效果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机关活过来了，而是在设置这些机关的时候，就把它们设置成了根据通过人数做出不同反应的模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使有像9号这样可以使用影分身的考生存在，也没法完全依赖影分身试出所有的陷阱了呢……”源叶皱着眉头喃喃地说道，然后，像是突然被认知击中了般地，源叶抬起头狠狠瞪向9号，“怎么觉得……考官好像有特意针对你啊？”
“诶？是吗？哈哈哈，怎么会……”9号抬起手摸着后脑勺，一副没搞明白状况的样子。
这家伙，冷汗流得也太明显了吧？！
“够了！”泷忍的拳头猛地砸向墙面，“中忍考试对你们来讲都是玩笑吗？难道你们就准备用这样的借口轻易原谅他？”
大家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到了泷忍身上。让人没料到的是，率先开口的却是9号。
“那个叫木人的家伙，是你的同伴吧？”
泷忍的肩膀猛地僵住了。
“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你怀疑他没法通过考试，是因为我的缘故，对吧？”9号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因为我知道同伴有多么重要。”
“说什么漂亮话啊？！”泷忍一把拍开了9号按在他肩上的手掌，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相信了吗？少在这里装好人了！”
“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了。”1号终于走过来站到了泷忍和9号中间，“组队也好，合作也好，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吗？在成功躲避了陷阱的时候就默不作声，一旦出了事就责怪别人，这样还算是忍者吗？”
泷忍的身体兀地僵住了。
“你该不会是以为，只要戴上了护额，就是个独当一面的忍者了吧？”1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自己走到这里也好，和其他人一起走到这里也罢，能躲过机关或是不能躲过机关，都是自己的事情。如果是你自己走到这里，没能度过这一关，到时候又该怪谁呢？9号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同意结伴，在队伍里发挥出自己力量的考生而已，他没有确保我们一帆风顺的义务，也没有那个必要。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中忍考试，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
大概是1号的语气太过坚定，又或者是她的话指出了大家一直以来都忽视掉的那个问题——没有能够顺利通过这里，真的是9号的错吗？虽然队伍的分工很明确，可是说到底9号还是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其他人只是在依赖他而已。因为有人可以去依赖，所以就轻易将选择交给了他人，因为责备起来很简单，所以即使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这样真的是9号所说的团队合作吗？这样还真的是他们自己的中忍考试吗？
“而且，我相信他没有骗我们。”1号的语气突然柔和下来。
“……你是笨蛋吗？”泷忍皱着眉头问道。
“笨的人是你才对吧。”1号笑着说道，“我接下来还是会待在队伍里面，你们呢？”
“当然。”源叶抱起手臂回答。
“我也是。”3号这么说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红。
站在阴影里的5号也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接下来还可以拜托你吗？”这次，1号发问的对象当然是9号。
“啊~当然~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脱离队伍。”9号笑着说道。
亏他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露出这么灿烂的笑脸啊？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神经大条？源叶皱起鼻子，但随即就笑了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他这样的笑容，才让人没法相信他会做出什么背叛大家的事吧？
“浪费时间的事情，我们也干得差不多了吧？”扛着大刀的5号从阴影中走出来，“不是还得找新的出路吗？不想现在就放弃考试的话，就赶紧出发吧。”
